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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心还是“魏”心

———钟会谋反之谜
2000-08-04 来源:光明日报 尹韵公 我有话说

在三国人才鼎盛的璀璨夜空中,钟会无疑是相当耀眼的一颗星星。其亮度达到峰值之时,正是三国历史上值得特别记忆的公元264年,即曹魏景元四年。这年8月,平素以参谋见长的钟会第一次、也是最后一次获得独立统兵指挥作战的难得机会:率兵20万与另一曹魏大将邓艾分道伐蜀。11月,魏军突至成都城下,蜀后主刘禅遣使奉玺请降。

就在权力、地位、赏赐、威名等荣誉和桂冠正以罕见的姿态、急速地朝着钟会扑面而来时,钟会却置若罔闻,断然作出令人瞠目结舌的惊险跳跃:“谋反”。众所周知,在古代社会的任何王朝,谋反都是顶级死罪,处刑极重,还殃及族人。既然成本如此昂贵,而钟会又敢于走这一着,想必他是经过了一番痛苦的反复折磨和来回掂量。不料,事与愿违。“自淮南以来,画无遗策”的钟会,这次却出现了漏着。由于一个不起眼的疏忽,本来已经掌握住的局面一发而不可收,内外骚动,乱兵蜂涌。在混战中,钟会被将军胡烈之子胡渊所杀,时年40岁。

对于钟会谋反的目的和动机,前人看法主要有二:一种观点认为,钟会野心太大。史称:钟会平蜀,“威振西土,自谓功名盖世,不可复为人下,加猛将锐卒皆在己手,遂谋反。”“事成,可得天下;不成,退保蜀汉,不失作刘备也。”另一种观点认为,钟会心存魏室,故“矫太后遗诏,使会起兵废文王”,即除掉司马昭。这两种观点差距甚远,孰是孰非,何为谜底呢?还是让我们简要回顾一下钟会的家世、经历和心路吧。

钟会出身权门世家。父亲钟繇曾历魏武、魏文、魏明三帝,官至相国、太尉、太傅等职,曹丕曾称之为“一代之伟人也,后世殆难继矣。”钟会少时敏惠夙成,在严母管教下,雅好书籍,博览群书。及至成年,“有才数技艺,而博学精练名理,以夜续昼,由是获声誉”。魏正始年间,开始步入政坛,历任秘书郎,迁尚书中书侍郎。

当时曹魏政权内弥漫着一股不正常的紧张氛围。曹氏集团同司马氏集团正在展开着时而激烈又时而缓和的权力之争,几乎所有官员都被卷进斗争漩涡。毫无疑问,像钟会这样瞩目的青年才俊早就被双方列入首选拉拢目标的“黑名单”了。

曹爽当政时,邀钟会参预朝议,随皇帝左右。高平陵之变时,钟会是为数不多的魏齐王曹芳的从行者之一,高贵乡公曹髦即位,赐钟会关内侯。史载:“时高贵乡公好才爱士,(司马)望与裴秀、王沈、钟会并见亲待,数侍宴筵。”显然,在曹氏集团看来,依钟会的家世及其影响,他是不会跟司马氏集团走的。可是,司马氏集团也不示弱。司马师闻钟会“博学明识,无所不贯”,便约其面谈,“平旦入见,至鼓二乃出”,留给司马师的印象难得:“此真王佐材也。”司马兄弟相继率军东征淮南毋丘俭和诸葛诞时,钟会皆随从,典知密事,谋谟帷幄,建功甚多,“时人谓之子房”。司马昭尤其赏识钟会,亲待日隆,“以中郎在大将军府管记室事,为腹心之任”。应当承认,在司马氏集团麾下,钟会的才能确实得到相当的发挥。

然而,司马氏集团的一些人仍然对钟会持怀疑态度。有人告诫司马昭“钟会难信”,司马昭之妻也认为钟会“见利忘义,好为事端,宠过必乱,不可大任”。其实,钟会并非见利忘义之徒,史书称他少时“衣不过青绀,亲营家事,自知恭俭,然见得思义,临财必让。会前后赐钱帛数百万计,悉送供公家之用,一无所取”。看来钟会在生活和家事以及公私关系上,是无可非议的。不过,一些人看到钟会从失势的曹氏集团跳到得势的司马氏集团,步步高升,居以重位,故责其势利,想必也是不乏道理的。同时,还有一些人看到钟会对司马昭的几次提拔多番推让:“迁为太仆,固辞不就”,又“进爵陈侯,屡让不受”,感到司马师对钟会再好,恐怕也很难拴住钟会的心。

钟会究竟是野心还是“魏”心?我比较倾向于后者。钟家深受曹魏大恩,他定会铭记在心。在司马氏集团的招招狠逼下,曹氏集团节节退让。钟会看在眼里,明在心里,绝顶聪明的他知道正面抵抗挡不住司马氏集团的凌厉攻势,只有暂且栖身,等待时机,一旦成熟,方可起事。事情正是如此,当钟会踌躇满志地率军伐蜀之时,他的“魏”心全然暴露无遗,其证据便是他当时发布的《移檄蜀将吏士民》一文。在这篇不大引人注意的檄文中,钟会指名赞扬曹氏三帝:“太祖武皇帝神武圣哲,拨乱反正,拯其将坠,造我区夏。高祖文皇帝应天顺民,受命践。烈祖明皇帝奕世重光,恢拓洪业。”而对执政20余年的司马懿父子却一字未提,只是含糊地称“宰辅”怎样。怪不得有人看到这种不合时宜的反常提法,立即嗅出不对味,马上报告司马昭,说钟会“谋反”。倘若钟会真的出于野心,他根本犯不上这样做。

或许有人觉得钟会没选对时机,司马昭不是早就预言过吗?“灭蜀之后,中国将士,人自思归,蜀之遗黎,犹怀震恐,纵有异志,无能为也。”我想,这也太低估钟会的智商了,如果他连这点常识性的东西都看不出来,还搞什么兵变,岂不污了“子房”的名声?!钟会假托太后遗诏,一则为了表明“魏”心,,二则可以此加强号召力,使众将士团结一心,共同反对司马氏。

钟会失败,关键在慎密不够,过于相信身边人,犯下了司马昭过于相信他的同样的错误。他欲杀胡烈,监军卫不同意,二人相持不下。其间,卫如厕,碰到胡烈旧属丘建,要丘建“宣语三军,言会反”。而丘建本是胡烈推荐给司马昭的,钟会征蜀时召其随行,任帐下督,颇受器重。谁知在这事关成败的千钧一发之际,丘建倒向胡烈一边,散布谣言,煽动将士不服从指挥。同时,伪装病倒的卫也抓紧活动,“作檄宣告诸军,诸军并已倡义,凌旦共攻会”。就这样,钟会怀着深深的遗恨倒在乱刀之下,并且还背负着“谋反”的恶名。怅望千秋,有谁能够猜出钟会内心的真实意图呢?

(本文史料均引自《三国志》、《晋书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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